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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寶華：“清官”研究——羊續(xù)懸魚，沽名釣譽？！
這個題目乍看有唐突先人的感覺，但筆者卻認為這是的的確確的事實。
中華民族是一個熱愛和崇敬清官的民族，這主要是幾千年來專制制度所造就的剛正不阿、為民請命、廉潔奉公的人民父母官實在少之又少。他們的事跡以各種各樣的形式為人民所廣為傳頌——這一點包公尤為突出。他甚直被人民尊奉為能降妖捉怪、無所不能的神仙。可見，人們對清官寄予太多的渴求與期望。
筆者并不是研究歷史的，也并不想為早以蓋棺定論的歷史結(jié)論翻案，但是我們研究“清官”不能脫離他們所處的社會環(huán)境和歷史背景，這樣才能得到一個比較全面和公正的結(jié)論。
羊續(xù)是東漢末年中國歷史上一位為史書所極力稱頌的清官，其事跡甚直被編為成語故事而廣為人民所傳頌。但筆者卻難以茍同，現(xiàn)提出二、三疑點與大家共同探討。
（1）江夏發(fā)生匪患，盜賊蜂起作亂，朝庭派羊續(xù)繼江夏大守之職，居然迅速平息了匪亂。那么他依靠什么力量？首先應該是取得下層官僚的支持，因為只有這樣才能保證政令暢通，做到有令則行，有禁則止。但在東漢末年，皇帝公開買官鬻爵，貪污賄賂、腐敗成風的社會環(huán)境下，他依靠什么來取得部下的信任和支持？那種環(huán)境下僅僅依靠自身的廉潔只會起到反作用，官僚階級會把他當成“異端”而逐漸疏遠與他的關系，甚直會把他架空。禮尚往來只能是解決問題的最佳辦法。所以筆者認為“羊續(xù)懸魚”只能是做些表面文章罷了。否則的話，他在江夏長久呆下去就很困難，更不用說平叛了。�。�2）妻子、兒女來找他，因生活貧困不能供養(yǎng)而打發(fā)他們回了老家。據(jù)史載，羊續(xù)平時弊衣薄食、車馬羸敗，生活極其簡樸。那么，他的俸祿哪里去了？筆者對歷史的研究并不深刻，無法得知東漢時期的官俸到低有多少？但無論如何，作為地方大員、一方太守，養(yǎng)不起自己的妻子兒女，絕不是因為官俸太少�？磥硎橇碛兴�，是救濟百姓？還是官場應酬？史書上沒有記載，我們不得而知。
（3）差點位列三公，居太慰之職，只是由于賄銀拿不出，只好做罷。筆者就更加迷惑了：據(jù)《三國志》載，東漢末年，漢靈帝只知道賣官撈錢，“十常侍擅權，非親不用，非仇不誅”。張讓怎么選中了羊續(xù)居太尉之職呢？如果為了撈錢的話，就更不應該選象羊續(xù)這樣不會投機鉆營、巧取豪奪撈取好處的人。據(jù)《資政通鑒》——漢紀回十八載，中郎將張奐，平定境患，“奐論功當封，以不事宦官故不加封，唯賜錢十十萬除家一人為郎”。既使張奐立下大功，因為不依附宦黨，也得不到提升；而鉅鹿太守司馬直因拿不出賄銀，又不忍心割剝百姓，于是就憤然服毒自殺（《后漢書、張讓傳》有詳載）。我想司馬直實在是被逼無奈，除非萬不得一，絕不會走自殺這條路。而羊續(xù)竟然輕而易舉的就回絕了�？磥恚蚶m(xù)與十常侍關系至少不壞，才有可能被當選太尉之職，才不至于遭到禍患。而與他們搞好關系，單靠嘴皮子是不可能的，必須有實質(zhì)的金錢賄賂�？梢娭辽俚墓賵鰬晔潜仨氉龅�，只是沒有依此來搜刮老百姓罷了。好在當時沒有受賄罪，否則的話，恐怕羊續(xù)也難以逃脫干系。
也許有人認為這是牽強附會、危言聳聽，問題有那么嚴重嗎？我們比較明代三大“閹黨”勢力集團，就可得出結(jié)論。王振是明英宗時最為顯赫的權閹。據(jù)《守溪筆記》載，當時英宗不直呼其名，而呼其為“先生”，公候勛威呼其為“翁父”，文武百官見了王振“皆候拜”。“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這是王振的對人原則：國子監(jiān)祭酒李時勉在王振生日不去拜訪，王振逐以“砍文廟前古木為不敬”之名拘罪李時勉，并置百枷于李時勉身上，若不是皇太后出面干涉，李時勉必死無疑。監(jiān)察御史李儼因僅見王振“不跪”遂被捕入錦衣獄，后謫戍鐵嶺衛(wèi)。而武宗時權閹劉瑾更是擅作威福，驕橫恣肆，朝庭大員和自己沒關系的一律排斥，或勒令致仕或坐事罷免。又令各地鎮(zhèn)守大監(jiān)索取進俸，論地方大小，分等進獻銀兩。對于索賄不成，或獻銀不足者，劉瑾往往“因中以法，欲置之死”（《明史紀事本末》卷四十三）。翰林學士吳儼，家資殷厚，劉瑾“嘗有所求，儼不與”（同上），逐借故將其降職。平江伯陳熊，對劉瑾的公然索賄不理，劉瑾惱羞成怒，竟欲將其處死，后因其他大臣相求幸免于難，但劉瑾還是將其奪爵抄家，謫邊充軍。當時官史的任免原則就是以行賄多少而定，少者則貶斥，多者則擢升。而惡貫滿盈，罪惡累累的魏中賢更是上至大學士九卿，下至郡縣官吏，都是魏中賢清一色的私黨。幾乎一切異已，排斥凈盡，真正做到“朝署一空”。魏中賢所掌東廠，驕橫肆虐，所至動輒索金數(shù)千，索賄不成，濫興大獄。故在魏中賢擅權時，朝庭上下、文武百官，往往以進獻珍寶、金銀自保，否則，就難免遭受其害。
張讓殘害忠良、為害朝堂、禍國殃民的劣跡并不比這三者遜色多少。
縱觀中國歷史，又有哪個朝代不存在十分嚴重的結(jié)黨營私呢？無論宦官專權，藩鎮(zhèn)割據(jù)還是朋黨之爭。朋黨政治是歷代王朝都深惡痛絕的事情，但最終都不可避免地發(fā)生了。其實專制制度下最大的黨派就是皇帝黨，只不過其利用掌握的權力把其特權從各個方面固定下來。由于其實質(zhì)的和有效的監(jiān)督和約束力量來自本階級內(nèi)部，這種自我監(jiān)督和自我約束的方式促使了官吏們必須“結(jié)黨”才能自保和發(fā)展，隨著權力和勢力的逐漸增大，監(jiān)督和制約的力量就會愈來愈不起作用，勢力膨脹到一定程度，就會無法控制。由于缺乏有效的制度保障來平衡這種行為，而權力中心只能有一個，于是殘酷的爭權斗爭就成了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所以專制制度下朋黨斗爭始終是你死我活的生死斗爭，最終結(jié)局只能是要么被消滅掉，要么變得更加強大。
可以看出專制制度下朋黨政治的最主要特征就是權力的不可抑制性，其對社會造成的危害性可謂大矣。
首先容易造成惡性循環(huán)。一旦朋黨政治形成，形勢就很難逆轉(zhuǎn)，因為一個黨派的消失是以另一個或新的黨派（也可能是皇帝黨）的崛起為條件的，而且無論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正義的還是非正義的；明顯的還是不明顯的，只有這樣才具備抗衡或消滅另一個黨派的實力，所以朋黨政治一旦形成，就會象單擺一樣，權力中心在不同的新舊黨派之間擺動（一朝天子一朝臣，不同的皇帝也會產(chǎn)生不同的權力中心）。一般情況下時間愈長，振動就愈激烈，危害就愈嚴重。在那種環(huán)境下，要保持中立是根本不可能的，不隨波逐流的立刻就會遭到排斥。一旦“結(jié)黨”成了官僚和政客生存的首要條件，所有的仁義道德、君臣大義、法律制度都會排在后邊：“以德治國”幾乎是歷代王朝都身體力行的事，可惜卻沒有一個取得成效的。最后結(jié)果不都是官吏朋比為奸、以權謀私、貪污賄賂、腐敗成風嗎？%k% pnZ"'i=6&"=X?lr !^BcRav-lWYawww.６６wｅｎ．ｃｏｍ)=|6Qx Fz$eV[z%FVL Zb=
以儒家思想為代表的舊中國的“德治”體系對中國乃至世界產(chǎn)生了巨大而深遠的影響，以至于現(xiàn)在這種思想體系還深刻地影響全世界的每一位華人。但是在朋黨政治面前卻顯得不堪一擊，難以招架。舊中國的許多官員在沒有考取功名之前不都是自小讀圣賢之書，知書達理、深明大義、嫉惡如仇的謙謙公子，可是一旦混入官場，就會變得虛情假義、爾虞我詐、甚至兇狠奸詐。論文黃寶華：“清官”研究——羊續(xù)懸魚，沽名釣譽？！來自WWW.66WEN.COM免費論文網(wǎng)
“朋黨政治”還是導致有令不行，有禁不止，地方主義和地方保護主義盛行的根本原因。《明史》卷九有這樣一段計載：明宣德七年，宣宗對自己的部下說：“他認為農(nóng)民的賦稅太重，所以下令減去三成。可是后來卻發(fā)現(xiàn)，戶部并不執(zhí)行詔令，往下更不用說了。所以，以至百姓不能得到實惠。為此他重申：“自今令在必行，毋有所遏”。批語是寫了，可結(jié)果如何呢？史書上沒有講，我們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講，這是一定辦不到的。中國歷史上的改革家并不少，他們每每抱著“濟蒼生，安社稷”的美好愿望，進行一系列的改革，卻總是跳不出黃宗羲定律的束縛，最后都變成了巧立明目，橫征暴斂的手段。所以說明宣宗的愿望也一定不能實現(xiàn)，既使賦稅明義上減了下去，官史們也會巧立明目，通過其它手段彌補回來�！∨簏h政治一旦為小人所控制，其危害尤為劇烈。但是小人結(jié)黨亂政又是不可避免的事實。據(jù)《宋史》卷三二七·王安石傳載，神宗說：“哪個朝代沒有小人呢？既使堯舜時代，也不能沒有“四兇”。王安石道：“正是因為能分辨四兇，而加以懲處和鏟除，堯舜才能成其為堯舜”。筆者認為這只能算是王安石勸勉神宗的話，歷史上的小人盡管一時受到壓制，但哪一個不是到了惡貫滿盈、罪惡累累的時候才受到懲處呢？有的甚至還做到壽終正寢。蜀國的宦官黃皓是一個陰險狡詐的小人，諸葛亮、董允等賢明的大臣屢次建議后主劉禪不要輕信黃皓，黃皓先是龜縮，蓄精養(yǎng)氣，當諸葛亮、董允死后，董皓漸漸坐大，操縱國柄。《三國志·姜維傳》記載公元262（姜）維惡黃皓恣擅，啟后主欲殺之。后主曰：“皓趨走小臣耳，往董允切齒，吾常恨之，君何足介意！”維見皓枝附葉連，懼于失言，遜辭而出。后主敕皓詣維陳謝，維說皓求沓中種麥，以避內(nèi)逼耳。權閹劉瑾先后伺候了四代皇帝，武宗以前一直默默無聞，武宗即位后才得以展露頭腳。居春秋五霸之首的齊桓公不也是有“三小”——刁豎、易牙、開方，管仲在時，他們還不敢做惡；等到管仲去世后，齊桓公由于不聽管仲勸告，致使“三小”做亂，終于造成齊國大亂�？胺Q一代名君的乾隆大帝明知和坤擅權納賄，貪贓枉法，卻一味縱容，聽之任之。漢靈帝時的權臣張讓更是技高一籌：中常侍封胥、徐奉與張角勾結(jié)之事泄露，封徐二人咬定張讓也參其謀，面對靈帝震怒，張等“叩頭如雨，聲淚俱下”并推責任于前宦官王甫、候賢身上。最后靈帝竟不了了之。當他們不得勢或危難的時候，就表現(xiàn)出奴顏卑膝，阿諛奉承甚至痛苦流涕的奴才嘴臉，但是一旦得勢，立刻就會變得飛揚跋扈，氣焰熏天。巧言令色、投機鉆營、拉幫結(jié)派、施陰謀詭計是“小人”的特長，而專制制度下的官僚體制正是釀造了“小人”得以發(fā)展狀大的溫床：1、自我監(jiān)督和自我約束的方式促使了官吏們必須“結(jié)黨”才能自保和發(fā)展。2、作為政客或官僚最重要的是要取得官僚階層或者掌權派官僚的認可而不是人民群眾的認可，否則的話就要遭到排斥。游戲官場對于他們簡直是如魚得水、駕輕就熟。所以“小人”具有更強的適應性和應變力，這一點是忠臣和君子所遠遠不及。中國歷史上的許多忠臣名將在殫智竭力，精忠報國，治理國家方面的確是小人所不及，但在拉幫結(jié)派、勾心斗角、大搞陰謀詭計游戲官場方面遠不及“小人”。專制制度下的官僚體制缺乏適合他們生存的市場，有幾個忠臣能夠抵擋住奸臣的陷害呢？中國歷史上這樣的例子實在是太多了�！皩幍米锞樱坏米镄∪恕逼鋵嵕褪沁@樣。郭子儀身為國家重臣，且又是皇帝的兒女親家，卻對當朝權臣盧杞敬畏三分。一次，郭子儀正在生病，盧杞前來拜訪。郭子儀聽到門人的報告，馬上命令左右姬妾都退到后堂去，他獨自憑幾等待。盧杞走后，姬妾侍女們又回到了病榻前問郭子儀：“許多官員探望你的病情，您從來不讓我們躲避，盧中承來為什么讓我們都躲起來呢？”郭子儀微笑著說：“你們有所不知，這位盧中承相貌極為丑陋而內(nèi)心又十分陰險，你們看到他一定會忍不住發(fā)笑的，那么他一定會忌恨在心，如果將來此人掌權，我們的家庭就要遭殃了。”郭子儀不愧有識人之明，他看清了盧杞的陰險面目，雖然位極將相，也不敢得罪他。中國歷史上的著名經(jīng)濟學家楊炎，大書法家顏真卿就是死于此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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