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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慢取笑這位博士
且慢取笑這位博士作者/毛榮富
多年前,某校招聘語文教師,應者甚眾,其一為博士。校方指定他試講的課文是魯迅先生的《{吶喊)自序》。這位博士畢業(yè)于非師范類的名牌大學,似乎不懂得如何上課,更不懂得如何去迎合和討巧。他的課被認為是失敗的,因而遭淘汰。如此也就罷了,未料,他的課竟成了大家取笑的對象,——有的說他教出來的學生會考0分,有的說他賣弄知識也不分場合,有的說這堂課連學生討論都沒有,唱的是獨角戲……
我卻認為這堂課具有一定的學術含量。雖然它存在種種不足。
且看這位博士在課上的一段講述:
魯迅是受了幻燈片事件的刺激而決心棄醫(yī)從文的,但還有沒有其他的因素影響著他作出這一選擇呢?
我們先從魯迅到仙臺學醫(yī)的經(jīng)歷說起。魯迅1902年1月被保送官費留學。此前的他沒有接觸過醫(yī)學,至少是對西醫(yī)一無所知。少年時,為治父病,他和中醫(yī)打過多年的交道。魯迅那個時代的留學,與現(xiàn)在有些學生出國不一樣。當初他不是為了學醫(yī)而留學,而是為了留學而學醫(yī)。至少可以這么說,當初魯迅到日本還沒有抱定要學醫(yī)的決心。
同年3月,魯迅到了日本,先入弘文書院補學日語。1904年9月免試免費轉(zhuǎn)入仙臺醫(yī)學專門學校,仙臺醫(yī)專地處偏僻,遠離東京300公里,是一所二流學校。魯迅選中這里,一個原因可能是他對一些留日學生俗不可耐做派的厭煩。希望獨自過一種別樣的生活:另一個原因可能他看中的是這里沒有中國學生。至于選擇學醫(yī)的原因,他自己解釋說:“我的夢很美滿,預備卒業(yè)回來,救治像我父親似的被誤的病人的疾苦。戰(zhàn)爭時候便去當軍醫(yī)……”這時魯迅的思想是把學醫(yī)當著一門手藝,即使是這個愿望,也談不上多強烈、多迫切,對于自己是不是適合學醫(yī),學醫(yī)是不是一個最好的出路,他顯然還缺少充分的認識。
在仙臺,魯迅感到對他影響最大的老師是藤野先生,他在《藤野先生》中回憶道:“我總還時時記起他,在我所認為我?guī)煹闹,他是最使我感激,給我鼓勵的一個。”學生對老師的印象總會強過老師對學生。藤野在聽說魯迅去世半年后,寫過一篇《謹憶周樹人君》的文章,其中提到:“周君上課時雖然非常認真地記筆記,可是從他入學時還不能充分地聽、說日語的情況來看,學習上大概很吃力。在我的記憶中周君不是成績非常優(yōu)秀的學生。周君在仙臺醫(yī)學專門學校總共只學習了一年,以后就看不到他了,現(xiàn)在回憶起來好像當初周君學醫(yī)就不是他內(nèi)心的真正目標。”
從藤野先生的這段話可以看出,魯迅棄醫(yī)從文,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他的志趣并不完全在學醫(yī)上,也就是說他在確立專業(yè)時還未考慮成熟。
我們再來看看魯迅當年的學習成績。魯迅當年的同班同學小林茂雄。保存了一份魯迅在1905年春季升級考試的“成績報告單”,單上所列各科成績?nèi)缦拢航馄?9.3,組織72.7,生理63.3,倫理83,德文60,化學60,物理60。(語文論文 www.panasonaic.com)7門功課平均分65.5,在142人中名列第68名。而唯一不及格的解剖學,正是藤野教的?陀^地講,在一百多名同學中名列中等,應該說成績還是不錯的。須知,魯迅當時學習上最大的障礙是語言,老師授課、所用教材肯定都是日文,即使他非常認真努力,筆記仍有“漏記、記錯的地方”,學習仍感比較吃力。如果換了一個混文憑的學生,這種中等成績完全可以說得過去,但是魯迅能接受嗎?在一所二流學校得到二流成績,這不能不讓他重新審視自己的選擇——醫(yī)學是他最感興趣的嗎?是最有出路的嗎?他已經(jīng)26歲了,放棄學醫(yī)而從事自己最感興趣的文藝,這才是最明智的選擇!獙W醫(yī)無望是他決定棄醫(yī)從文的直接誘因。
在仙臺醫(yī)專,當時只有魯迅一個中國留學生,身邊極少朋友,其苦悶和孤獨可想而知。即使上面這種成績,仍然引起一些日本同學的嫉妒。他們甚至懷疑藤野漏題給了他。在這種遭受歧視和屈辱的環(huán)境中,魯迅自然憤恨難忍,他本是一個內(nèi)心抑郁、敏感自尊的青年,又遠離家鄉(xiāng),孤身在外,沒有同胞朋友,日語水平不及同學,年齡又偏大,學習成績中等,處處受到排擠!獙Νh(huán)境的不適應是他放棄學醫(yī)的另一個重要原因……
博士講的這些,不是從參考書上照搬而來,也不是泛泛的分析和概括,而是用心收集和占據(jù)了許多材料后鉆研的結果,具有一定的學術價值。它至少可以讓我們清晰地看到留學日本時魯迅的真實內(nèi)心。
我平時聽課不少,許多課上學生七嘴八舌地討論、發(fā)言,教師則往來穿梭于課堂。置身這種看似“熱鬧”、“活躍”的課堂之中,卻使我難免想打瞌睡,原因很簡單:內(nèi)容干癟,乏味之極。而博士的課卻使我頗有興味,還做了筆記,——他的講述并不局限于課文,而是能跳出課文,體現(xiàn)了學術最可貴的品質(zhì),那就是培根所說的“追本溯源,探求真相”。
無奈,許多人并不認同這位博士,認為他無法勝任中學教學,原因很簡單:無法提高學生分數(shù)。作為教學顧問,我雖力舉,卻無力回天。我明白了,在分數(shù)至上、急功近利者的眼里,學術是沒有尊嚴的。但我想告訴他們:學術的本質(zhì)是非功利的,不能簡單地以功利計。所以韓愈說,做學問“勿誘于勢利,勿望其速成”,晚清思想家魏源也曾說“學術之敝乃敝于利祿”。英國著名歷史學家湯因比也說:“在進行科學研究時,如將其自身作為目的來追求而不帶有任何功利企圖,往往才會有意想不到的種種新的發(fā)現(xiàn)!
當下的語文課多的是泡沫。缺少的正是學術含量。提到“學術”。有人也許會覺得那是高校的事。其實,中小學教學也有學術,日本、中國臺灣就明確要求中小學教師應是善治學、有學問的“學者型”人物。于漪老師也說“任何一個領域都是有學術的”,語文教材中那些名家名作本身就有研究價值,就蘊含著學術,對其進行研究,便可有獨特的發(fā)現(xiàn)和新的認知。一名語文教師理當潛心治學,不斷豐富學識,開闊視野,使教學內(nèi)容富有學術含量。學術含量,亦即思想含量、文化含量、知識含量。上海市徐匯區(qū)早在2007年就提出“讓教育充滿思想,讓教學蘊含學術”,而且至今已辦了五屆“學術節(jié)”。我認為,這不失為醫(yī)治當今應試語文種種痼疾的一方良藥。
使語文課有點學術含量,教師就要從讀書開始做起。除了讀些與課文有關的書籍文章,還應廣泛涉獵。教好語文,豈能只靠一本參考書?溫家寶總理說:“一個不讀書的人是沒有前途的,一個不讀書的民族也是沒有前途的!碑斀處煋碛幸煌八臅r候。他提供給學生的一杯水中自然就會有學術含量了。
行文至此,忽然想起一則故事,古代南岐這個地方因水質(zhì)不良,人人皆得了大脖子病。一次,他們見到一名外來者,便一起嘲笑他,因其脖子呈細長狀。外來者提醒他們的脖子得了病,應求醫(yī)治療,可是南岐人仍是嘲笑,終莫知其為丑。那些取笑這位博士的言論根本不值一駁,但這也不能怪他們,應試體制不僅使日常教學考試化,也使教師隊伍高度同質(zhì)化,這位博士在他們眼里自然就成了可笑的另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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