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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阿Q心態(tài)說起
幾年前,我寫過一篇名為《且去填詞》的短文,借宋仁宗與柳永的故事,批評那些有專業(yè)特長和深厚造詣的人士,正在踔厲風發(fā)之際,不知出于什么動機和外力,或被動加官,或主動謀官,更有些人手伸得很長,精力分散,以致放松和不注重向本專業(yè)領域巔峰進發(fā)的現(xiàn)象。我出于惋惜人才的浪費,順便說了宋仁宗幾句好話。我說宋仁宗看中柳永的長處,讓柳永揚長避短,“且去填詞”,無意中造就了一代詞宗。文章發(fā)表后不久,山東有位素未謀面的年輕朋友提出了異議。他認為“仁宗顯然是把柳永視為只知填寫艷冶小詞的無行文人,難當大用。”于是我專門寫了封信回他,解釋我的這篇文章“雖在說三,卻是道四,是借古喻今”。這位朋友表示理解,于是剛剛開頭的爭議,也就各說各話地愉快結束,以后還曾有過幾次信件的來往,保持了因學術異議而促成的友誼。今年年初,我把1999-2002年間所寫的隨筆結集出版,沒有書名,想來想去,終于選用“且去填詞”那篇文章名,拿來做書名。我除了把原文章拿來作代序,以再一次闡述我的立意外,還在后記中又寫了一段引申的話說:“我真期望各行各業(yè)的精華,各盡各力,發(fā)揮有特長的一面,‘且去從政’、‘且去寫小說’、‘且去建造’、‘且去發(fā)明’、‘且去教書’、‘且去這個’、‘且去那個’……”
小書出版不久,偶爾在南方一份周報上,讀到北京一位素有交往的老朋友所寫的一篇文章,名為《且去做人》,很高興。因為“且去如何”已經(jīng)從我的只“見物”發(fā)展到老朋友的更“見人”,既引為同調(diào),自當拜讀。文章的開頭是對“且去填詞”故事發(fā)表了自己的見解,認為宋仁宗“對柳永的輕蔑態(tài)度,是一望而知的”,其根據(jù)是“仁宗顯然早已接到過什么人打的小報告”。接著是一大段批評的話說:“現(xiàn)在有教授做翻案文章,說仁宗命柳永‘且去填詞’,是愛惜其文學才華,我懷疑這是阿Q心態(tài)使然”。多虧老朋友筆下留情,沒有點名批判,但我還是對號入座,攬在自己頭上。朋友間的相互質(zhì)詢,本是學術生活中的常規(guī),何況并未惡語相加;但這一提示卻引起我做深層思考。對宋仁宗的全面評論,是需要花功夫,費文字去做,即就仁宗對柳永的態(tài)度而論,也可以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若從階級斗爭觀點來看,可以把仁宗批得一無是處,因為他是皇帝,是統(tǒng)治階級,盡干壞事,所以只要“一望”,就可知他“對柳永的輕蔑態(tài)度”;如果從二分法來看的話,仁宗在宋朝還屬于好皇帝一邊,也許有對柳永憐才的一面,所以我給他一個“知人善任,盡其所能”的評語。也不能算過分。我以為這是對歷史人物的不同看法,似乎不牽涉“阿Q心態(tài)”的問題,說出來和老朋友探討。
由此,我又做進一層思考,我是不是暗藏有一種“阿Q心態(tài)”?有的。因為最近我寫了一篇短文,題目是《人生幸福何為先》,答案是“人生幸福達為先”。并發(fā)揮其意說:“語云:‘達人知命’,唯有‘達’才能真正認識人生。如視坎坷為人生必經(jīng)之路,視一時輝煌,為過眼煙云,視未被啟用為淡泊明志,視歡樂為一時興至,視離合為宴席的聚散,視家無余財為君子固窮,視家人父子若友朋相聚,視挨整受壓為心無愧怍……此皆為達人知命之念,雖有阿Q之嫌,終有幸福之樂!蔽以谶@里已自我懷疑有阿Q之嫌,那足以證實我的朋友確實獨具慧眼,看透了我那種暗藏的“阿Q心態(tài)”,我應該感謝這位老朋友的啟示。
但是我仍然劃不清“阿Q心態(tài)”與通達之間的區(qū)別。請教了幾位專研魯迅的學者:什么是“阿Q心態(tài)”?雖難有確切的界說,但都給了我不少啟示。思索良久,兩者還是有所不同。“阿Q心態(tài)”是一種卑怯心態(tài),是明明失敗,偏要自詡為精神勝利的虛驕心態(tài),是一種虛空的自我滿足和無根的妄想,是用以逃避現(xiàn)實而沉醉于夢幻;通達的觀念則是識透世情的個人解脫,把一些縈繞心思的諸般事務付之于淡然,以力求超脫世俗,追求寧靜致遠的境界。這種想當然的區(qū)分,可能引起方家的訕笑,但也許從而得到高明的指教,讓我明白明白到底我有沒有“阿Q心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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