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一次孕育

　　星辰殞滅的暮光刺穿胸膛，夜行鳥不羈的輕嘆化作絕響。

　　我盡力奔跑，卻只托住一片未散的灰羽，一片輕到不真的翼羽。

　　便蘸上灰燼，妄圖復(fù)刻永恒的一剎那，卻嫌灰燼太輕，墨汁死沉，鮮血妖艷，斟酌半日，又回到原點。

　　手一直在抖，是這羽太輕了，還是他最后的笑太耀眼了，根本無法掌握，深刻到滲血的印象也在無止境的振動中化為虛影。勉強(qiáng)勾勒出骨架就停了筆，莎草紙上扭曲不成形的灰印與想象大相徑庭。頭腦叫囂著強(qiáng)迫身體繼續(xù)，深入骨髓的麻木感卻讓我只能嘆息。噴涌的靈感匯成烏云，又在雷鳴中劈頭蓋臉地砸下，泥濘漸漸淹過雙膝。我是個自詡活在靈感中的人啊，它卻讓我窒息。

　　掙扎著起身，去尋找鮮活的材料，希望在身后拖出一片蜿蜒的徑跡。羨慕著神創(chuàng)生的偉力，卻只能從別處借來火光。用弓與箭殺死知更鳥，卻找不到應(yīng)有的驕傲，俘獲倔強(qiáng)的蝙蝠，又發(fā)現(xiàn)它太過苦痛。他太獨特，又糅合我的幻想與主觀，竟與世界格格不入，連物質(zhì)仿佛都不處于同一維度。漸行漸遠(yuǎn)，一路踏過長風(fēng)、落雨、崇山、南溟，才在所有不合適中選出最合適，縫縫補(bǔ)補(bǔ)出我自己的怪物。

　　弗蘭肯斯坦吞下自己的造物，連同那片灰羽，妄圖用身體磨平它的棱角。是一場漫長的孕育，五臟六腑都被牽扯著下墜，血肉掙扎著想逃出生天，卻在擠壓中二維化，和痛苦一樣化作抽象的概念。它在鮮血的滋潤下日益完美，便以掙扎反饋給我更深的苦痛。最后的過程更是無法描述，只記得意識在最后的釋放中松馳下來，每一根神經(jīng)纖維在極限后都被迫堅韌，護(hù)住了即將墜入深谷的靈魂，將其帶入墨筆生花之境。

　　破殼的輕響震碎混沌，不知從何而來的卻迷住了我的雙眼。欲望哭泣著掙開束縛，不顧陰霾只想一睹自己的造物。

　　眼前，仍舊只有那片灰羽。

　　驀然抬首，卻發(fā)現(xiàn)那風(fēng)也逍遙，雨也逍遙，山也蒼蒼，水也蒼蒼。

　　自始至終，它都不屬于我。

　　所有的努力到頭來都膚淺了。只有那片羽，仍輕浮得一如既往。

　　我站那里，以更堅韌的心回望過去的長路漫漫，傷痕累累。

　　終究是失敗了吧。

　　他的遺言卻在腦海中回蕩：

　　“l(fā)t doesn't mat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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